《误慕高枝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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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会下了一道新旨。
周濛初乃朝廷官员,却无端溺毙渭河,此案非同小可,即日起交由三司联查。
凌晏池便知,这位陛下还是卖了老师一个面子。
可此案大理寺能插手,不代表揪出宁王这事便好办。宁王在朝中的势力盘更错节,陛下又爱重这位与先皇后的嫡子,此案必不会有公道可言。
下晌落了雨,大理寺值房外雨声淅沥,花枝乱颤。
凌晏池捧着茶盏,目视漫天雨丝,神色冷峻沉肃。
旁人不敢查,他便来查,他绝不会让无辜之人白死。
“少卿大人,三郎君来了。”
差役话还未禀完,凌子翊便冲了进来。
关了半个月,他蓬头垢面,人也憔悴了不少,进了值房便哭丧着脸,“大哥,我再也不敢了!”
凌晏池瞥了他一眼,冷着声:“想必记性是长好了,你若还敢再犯,我饶不了你。”
他想叫人滚回家去,顿了顿,又道:“回去做十篇文章来。”
凌子翊如被雷劈蔫了一般。
要他做十篇文章,还不如再关他十日呢。
他人都踉跄了几步,匆忙抓住救命稻草:“大哥,那日二哥也去了永丰楼喝酒,只不过他跑得快,没人看到他。但是大哥,你一定不能放过他啊!”
凌晏池重重搁下茶盏,眉眼凛冷。
陛下沉迷丹药,病体沉疴,朝中关于立储一事争论不休。
皇室子嗣稀薄,仅有两子一女。
陛下虽器重长子宁王,却迟迟不立宁王为储君,这便给了那些朝臣站队尚未弱冠的三皇子之机。
三皇子的生母凌贵妃乃是定国公之妹,故而一些臣子暗中靠拢凌家。可陛下这几年越发忌惮凌家,因此才有和姜家的那桩婚约。
父亲与他都不想明着卷入这场夺嫡之争,他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却还敢口口声声喊拥立自己的皇子表弟。
陛下虽未发难,此事想必也早已传入宫中。
他也只能大义灭亲,关押凌子翊半个月,只希望能以此打消几分陛下的疑心。
凌晏池声凉如水:“知道了,待我回去必定重重罚他。”
凌子翊厚着脸皮邀功请赏,“那大哥,那十篇文章……”
“二十篇吧,省得你无事可干。”
“大哥,我真的再也不敢了,都怪那帮杀才套我的话,那酒就不是好东西!大哥,你放心!”
他说得义正言辞,一副痛改前非之态,倒真让凌晏池以为他要洗心革面了。
他甚至心怀期许地望着门前站着的人。
凌子翊目光坚毅:“我日后出去喝酒再也不说话了。”
凌晏池脸彻底黑了,薄唇轻动,丢下几个字。
“滚出去。”
华盈公主府,宁王李珩已侯了半晌。
华盈公主午睡起来,被一群丫鬟簇拥着来到内院,髻上一只华美的金翎凤钗随着她娇媚慵懒的步伐清脆摇曳。
她虽非圣上与先皇后的亲血脉,却是圣上最宠爱的长女,大靖唯一一位公主。
当今陛下登基后的十年,后宫一直无子嗣,恰逢边关战乱不断,江山飘摇。九华观的鉴镜大真人抱来一位女婴,号称祥瑞转世,此女入皇室可保大靖福祚绵延,山河永固。
今上便封此女为华盈公主,养在先皇后膝下,充作中宫嫡女,宠爱倍加。不到一年,先皇后诞下一子,边关也打退了那帮突厥人。
华盈公主愈发被今上视为国之祥瑞,掌上明珠。
今上也至此信奉道人,沉迷道术与炼丹。
“阿姐。”
李珩挥手令丫鬟下去,欲亲自上前去扶。还没碰到华盈的一根手指头,便迎面吃了两记清亮的耳光。
女子艳红的衣袖挥舞,带起一阵妩媚馨香,他捂着火辣辣的右脸,眼神痴暗,不怒反笑。
“疼死我了。”华盈吃痛地揉着掌心,懒懒卧在雕花缠金贵妃榻上,狭长的锐目泼辣凛冽。
“看看你干的好事,你还有脸来找我!”
长安人尽皆知,华盈公主恃宠而骄,荒淫无度,不爱那些身份贵重的官宦子弟,唯爱长相清秀俊美的书生。她的三任驸马皆是每年的新科进士,可怪异的是,她的三任驸马,无一善终。
五年前的第一任驸马离奇溺毙于公主府的荷花池中。三年前的第二任驸马在曲江池畔无端坠马,摔残了两条腿,公主岂能忍受一个瘸子,直接休夫。
第三任驸马一月前突发急症,暴毙而亡,如今长安城流言四起,说公主克夫,谁做她的驸马享不了几日富贵便要死于非命。
因此,一些自诩长相清俊意图攀附公主从而平步青云之人纷纷望而却步。
半月前,华盈公主在宫外偶遇校书郎周濛初,男子衣冠胜雪,长相出尘,她多看了几眼,对此人起了几分意趣。
可没过几日,人便淹死在渭河。
她岂能不知是谁干的。
李珩缓缓上前,“阿姐,此人咬着我不放,我不杀他,后患无穷,再者——”
他眸中燃起痴狂烈火,轻柔道,“谁叫阿姐你看上他了呢。”
周濛初区区芝麻官,本可以不死的,他要敲山震虎,从那些攻讦他的朝臣中挑一个身份稍微贵重些的杀了便是,死哪个都比周濛初有用。
可怪就怪在他阿姐那一眼。
华盈不是初次从他口中听见这般荒唐的话了,她屏退众人,勃然大怒,趿着鞋下榻便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。
“李珩你这个疯子。”她知道,她背上这等克夫污名,都是他这个好弟弟的手笔。
李珩倒觉得她的巴掌不疼,侧目低笑:“如今这普天之下,也就只有阿姐敢打我了。”
华盈气急败坏,移开目光,不再与他扯旁的,直言道:“你杀了周濛初,惹来疯狗,我看你怎么办!”
二人在先皇后膝下一同长大,哪怕知道李珩是个大逆不道的疯子,可说不在乎这个弟弟,那也是假的。
李珩目光锐利:“这个阿姐便无需担心了,我既敢杀,就不怕人查。”
这时,公主府的护卫抓进来两个奴婢。
原是这两个掖庭新来的奴婢不懂规矩,在背地里说公主克夫的闲话,不巧被暗卫抓到了。
“殿下饶命,殿下饶命。”
二人吓得面如土色,磕头求饶。
华盈怒掀榻上的金丝楠木小桌,“给本宫拉下去,狠狠掌她们的嘴!”
房中寂静后,华盈怒瞪李珩一眼。
李珩朝她温顺一笑,反倒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,再坐了片刻,起身告退。
华盈不甘,悠悠道:“本宫就是喜欢那些生得好看的男子,有本事你就一个一个杀,我看你能杀多少人。”
“那就请阿姐拭目以待。”
李珩出了内院,见那两个奴婢还在受刑,哭声惨绝人寰,实在嘲哳刺耳,他打了个手势。
行刑的护卫住了手。
只闻宁王殿下扔来一句话:“割了她们的舌头,给阿姐出出气。”
定国公府,绮霞院。
下晌果真冒雨来了一位先生,姜芾还以为会是位盱衡厉色的老头子,没想到竟是位和蔼端庄的女先生。
她边读书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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