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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本来是要去死的》

19. 奉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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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起右手覆盖在兰因的灯顶,一条极细的朱红火线从外向里缠绕,附着在了灯芯之上。

火光仿佛停滞一瞬,很快如常燃烧,明亮的朱红色映得符离指上的火焰图腾也灼灼闪耀起来。

“能行。”她点点头,将几人的灯芯做好伪饰,又同大家商量着各自的身份。

“——我们么,是小时候和父母一家迁到外乡的表兄弟姊妹。自从幼时就信奉烛母,故长大后依旧回来参加奉烛。”

几人相视一眼,议定细节。

说辞上敲打结束,就该在这千灯会上待到夜深进入法坛。

要播撒自己假身份的缘故,几人在这千灯晚会上四处光顾。不多时,卖糖葫芦桂花糕酒酿醪糟的摊主,都知道今晚千灯镇里回来了几位钱多好宰的冤大头。

冤大头们倒不介意。

“反正幻境里钱也不会真走,”沈誉在灯火如绣的长街上边走边托着一片糖糕,左右看一眼,好像忍了几回,才问身边的符离,“……但为什么买这穗子?点心还能尝个味道。”

“你说这个?”

符离垂下视线,抬起手来给他看腕上一条五色穗络:“兰因给我的,节日礼物。”

沈弈九这才发觉前方两人手上,不知什么时候也多出了这么一条五彩丝绳。他偏要假装不在意,背手漫不经心道:

“我倒看不出这袖云台的穗子有什么稀奇。”

修士耳力何等好,兰因当然听见,话语悠悠飘过来:“袖云台细丝绞的三净咒绳,听说齐山长每年会奖给课业好的弟子。沈道友觉得不稀奇,给你的话,你要不要?”

沈誉登时心情愉悦,看一眼符离手腕,无视前方段玉听横过来不轻不重的一眼:

“既然你……”

“看来是不喜欢。”

沈誉活到这么大从来顺风顺水,吃穿用度上没和人红过脸,一点儿也不禁逗。果然见他微微涨红脸别过头去,下巴向段玉听那儿一扬:

“……可是他都有。”

“什么叫‘他都有’?”兰因眉毛轻轻一抬,语气好像是气定神闲,关键词却咬得重,“我师弟,当然什么都会有。”

察觉到旁边师弟投来的目光,穆兰因忍着脸红目不斜视:“利贞山人想要,去问利贞山人讨。”

沈誉巴巴的目光移到符离身上。

她却早就抬眸避开他注视,目光抬到树上去看挂着的彩绸,一摊双手,假意逗弄:

“我从哪里给你编一条手绳来?”

沈弈九这回不再说什么,第一回垂头丧气地蔫下去。等他自以为毫无异样,实则耷耷拉拉离前面两人有几步路了,才发觉符离一直就缀在他身边。

姑娘好像一直在看他,脸上含着笑,眼睛里映着他身后千万的灯火,亮得像一双落下来的晚星。

沈誉于是呼吸一轻。

她却把目光转走了。

而红色的暧昧的影子却贴近,手里被塞了条暖热的东西,女孩子的声音因为压得低而很烫,烘得他耳朵也红起来:

“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时机……方才哄你玩的,不要难过。”

她说完就走。

走时衣袂牵动的风还扑在人手背上,有些凉。可手心里的细绳余温还没散,热的。沈誉就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。

他忘记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,只是不知道怎么,心里有一道声音响起来,愈来愈响,盘旋不去:

是“没找着合适的时机”,还是在手里摩挲许久……不敢给我?

几人就这样,几乎在今夜走过了被灯火照拂的所有地方。直到夜深时,灯火渐次熄灭,被三番五次申告子时必归的外来人身影少下去,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沉闷几声鼓响。

伴随其而来的,是一道好像直接出现在人脑海里,辨不出男女的声音:

“闲杂避退,点灯奉烛。”

稍稍停顿了片刻,又是同样的话语,一共重复三遍。

此时长街上一片寂静,黑暗吞没一切声音。有零星几个还待在外面的外乡人初遇此景,登时魂不守舍的怔愣在原地。

有收摊的镇民看一眼他们的灯芯,好心说道:“现在是外乡人回客栈的时候了,否则小心杂乱了烛母的灯火。”

他们没工夫去细究他话里的意思,听到一个“客栈”就忙不迭地告退去。因此现在还留在屋外黑夜里的,只有点着朱红灯芯的千灯镇人了。

他们自发结成长队,向着远处行去。四人跟随在队伍末尾,抵达一处……

坟地。

千灯镇中到处是烛母图腾,这并不稀奇。但扭曲变形的,兰因统共只见过两次。一次是前来登龙秘境时留宿的“泓分”;第二次,就是现在。

眼前是一处很大的墓地,背倚青山。古墓石门上用朱砂绘着一个奇异的图样,是烛母——也不是。

就像很多的地方传说会在千百年时间里被逐渐润色,眼前这个图腾仿佛就抛去了口耳传闻,回归到最初最原始的模样。

它原本形如金蟾的外形上烧着火焰,背后生着虫羽。像是这被供奉的灵物最开始最开始的样子。

排着队的千灯镇人依次通过石门,穿行在狭窄黑暗的密道。

兰因几人相互传音。

“这条路的终点?会不会就是奉烛法坛所在的地方?”沈誉猜测着,但语气已经是半肯定。

符离附声:“不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。”

“我们今晚,说不定会遇上大麻烦,”兰因向来是队伍里最先想着“善后”的人,“大家注意别被本来发生的事情波及。这‘烛母’,今晚可能会遭遇什么极大的颠覆,它心神最动摇的时候,就是这幻境里的怨灵最易现形的时机。”

“记得即使到时候对阵‘烛母’,也要量力而行,”段玉听点头,难得这样说话,“万不要折损了自己。”

正是几人交谈的时候,一直缓慢前进的队伍突然一震,然后停滞。

几人交换视线,知道队伍最前方的人已经进入了供奉烛母的密室中。

自从进入这一片黑暗,前方列队的所有人都没再发出任何声响。他们的神色透着说不出的诡异,又是恍惚,又是沉醉,好像被看不见的神灵统摄,漂浮在半空的灵魂驾

驶着这张皮。

百姓的衣物颜色被黑暗吞没,此时发着光的,只有人人手中捧着的灯。它随人动作,一起,一落。数不清的灯火一线排列,像是暗色里许多睁开的眼睛。

前方的人们依次被窄门吞没了,很快门旁的两位检查老者就把目光放在他们脸上。

那俩老人惯例注视一眼灯,再向来人的脸上瞟一眼。

对灯芯的注视没看出异样,这几张年轻的面孔却不能不让人生疑了。他们此刻确实感受不到使用术法的痕迹,但是直觉有什么不对,犹豫再三,还是低声发问:

“你们也是千灯镇人?从来没见过这几张面皮。”

须发灰白的老人,浑浊的眼睛,说话时一动不动的注视,会让人想起更遥远也更可怕的东西。兰因此刻不敢和他们对上视线,只是隐在师弟后头假意垂头看灯火。

段玉听从善如流地接话。

他人生得端正,声音稳,姿态从来特别讨长辈喜欢。此刻把他们编的那“从小离乡的表亲”说法一提,更攥住了老人心思再恳切地添上一句:

“小时候来过,都知道的。如果我们没机会进去,恐怕辜负了虔诚求愿的人心不说,要紧的是——损害了烛母的功德。”

老人听到这里,仿佛怕神灵怪罪,最后看一眼灯芯,挥挥手把他们放进去。

几人跟随前方镇民攀爬法坛。

这法坛真切走过,才知道比想象里更大更恢弘。坛身雕刻着古老浮雕花纹,像是极细的藤蔓缠绕一只象足。而在坛上行走的人们,只等同于踏在藤蔓上一根最细的叶络。

四周都是埋首护卫自己灯中烛火的人,保持着奇异的规律不停歇向前。兰因伏首,心里却焦灼:

如果登到烛母面前,却还没见到反常事情发生,他们恐怕要做千灯镇剥皮抽筋的千古罪人。

偏偏面上不能显露。她稳住自己的姿态,实在不能排解焦虑,不知怎么就给师弟去了一道传音。

“听方才的话,玉听知道奉烛的细则吗?”

那边回话倒出乎意料:“不知道。是我编的。”他好像是轻轻笑了一声:“不过是见人说人话。”顿了顿,特别敏锐地知晓了师姐的心思,声音很低地附了一句:“师姐安心。”

那传音压得很低,显得人声音模糊得温柔起来。兰因被他这样轻抚情绪,心中熨帖,镇静下来。

只是四周一直非常安静。

前方的人一个个低头祷告,放下烛火。有些甚至已经将要迈出离开的大门。烛母台前的祈祷,这时候按序正好轮到段玉听。

兰因排在他身后,此刻尤其为师弟揪心。他却面色不改,依旧在烛母身前合掌祈愿。

这烛母不是凡物,果然有了异动。

那原本玉做的雕塑轻微晃动起来,身后隐隐要出现金色虚影。有几个不舍回头看烛母的人也察觉到了异样,投来警惕怀疑的眼光。

兰因心急。她把自己压箱底的守卫术法在心中转了一圈,右手已经结起施符的动势——

却在这时,不知从何处降落一道青色的流光,正降落在烛母身前!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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